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薛正昌 薛煦|丝路交会地:北庭故城历史与文化

2024-08-1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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背靠天山、处于两河之交的北庭城(图源:郭物/光明图片)



草原丝绸之路将天山北道与中亚连接起来,伊(州)庭(州)道、碎叶道(庭州至碎叶道)南北贯通,是天山以北的大通道。通道中枢之地北庭,有唐代修筑的影响后世的北庭故城,城址位于新疆吉木萨尔县城北约12公里处。这里曾是金满县、庭州、北庭大都护府的所在地,是唐朝统治和管辖天山北麓地区政治、军事、经济和文化中心。远在两汉时期,北庭地区就建有金满县城,是当时西域车师后国王庭所在地。唐贞观二十年(646)设立庭州,长安二年(702)改为北庭都护府,神龙三年(707)升级为北庭大都护府,先天元年(712)设置伊西节度使,开元二十九年(741)加北庭节度使。绿洲丝路与草原丝路拱卫着千年北庭故城,不仅是天山北麓的军政中枢,也是这一地区多元文化的中心,承载着厚重的历史文化和鲜活的故事。在多民族交融碰撞的历史过程中,共同创造了辉煌灿烂的西域文明,彰显着中华民族多元一体历史文化价值和特殊的时代意义。



一、丝绸之路上的北庭故城



草原丝绸之路,通常是指由中国内地经漠北蒙古草原,向西经中亚草原,再向南亚、西亚、欧洲和北非延伸的商贸大通道,是丝绸之路的重要组成部分。内蒙古、宁夏、新疆沿草原地带或边缘有大量人类早期岩画文化遗存,包括蒙古国、俄罗斯西伯利亚、中亚诸国类似的文化遗存,折射出一种独特的草原丝路文化信息。草原丝绸之路在历史上扮演着重要角色,其形成、发展和繁荣反映了特定时期中国历史的辉煌。其缘起时间早于绿洲丝绸之路,分布的领域更为广阔,考古发掘资料显示,今俄罗斯阿尔泰州乌拉干区巴泽雷克墓中,出土了中国的丝绣之物,时间正当春秋战国时期,草原与中国内地已有丝绸贸易的关系,早期游牧民族充当了草原丝路贸易的中介。中国北方与欧亚草原的文化交往,早在商代已经存在,其中新疆天山以北的北疆地区,是中西文化交流的重要通道。“在‘丝绸之路’这个名称诞生约七千年前,商品贸易就已经在环绕中亚沙漠的绿洲城市和中国之间进行了”。同时,草原丝绸之路,与绿洲丝绸之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。


北庭故城,位于绿洲丝绸之路北道东段,东通长安,西通碎叶,南达西州,北通回鹘,位居于天山北麓交通枢纽,被称之为“八到”之地。北庭—碎叶路,贯通天山北麓丝路北道主干线。《新唐书·地理志》《元和郡县图志》《元史·地理志》《长春真人西游记》及耶律楚材《西游录》等地理古籍都有记载,成吉思汗大军西征时仍走这条通道。元代人笔下的别里八失,即唐代北庭故城。《西州图经》所记西州十一道中,至少有九条通达北庭,有的直达庭州,有的间接通往庭州。地域性通道之外,东通内地有两条大路:一是伊吾道,东汉已开通。一是回鹘路,亦作金山道,为庭州至漠北回鹘牙帐的大路,此路亦可转赴长安。吐蕃占据陇右,河西道受阻,此路成为联结碛西与长安的交通枢纽。《册府元龟》卷九九四,李德裕奏疏中记载:“自艰难之后(安史之乱),河陇尽陷,若通安西、北庭,须取回鹘路去”。回鹘路即是古道,也是安史之乱后西北连接中原的重要通道。


随着时间的推移,草原丝绸之路出现了新的称谓,一是草原丝路参天可汗道,一是草原丝路居延道,一是回鹘道。回鹘道,从蒙古高原西部可墩城至伊塞克湖西岸的巴拉撒浑城,便捷者莫过于走天山北麓通道。实际上,这是一条唐朝已经打通的古道,高昌回鹘国的夏都别失八里,即唐朝北庭都护府治所庭州城以东的通道,名为回鹘道;别失八里以西的通道,名为碎叶道。这三条通道与绿洲丝绸之路相衔接,在不同的历史时期产生过不同的作用。这里即是军事战略要地,也是东西交通必经之地,“北可以治南,南不可治北”,无论汉唐,要稳固地经营天山以南地区,就必须完全控制天山以北起支配作用的游牧势力。这就是北庭特殊的地理位置。


北庭都护府(今新疆吉木萨尔),正是草原丝绸之路与绿洲丝绸之路的交会之地,也是重要通道。西辽耶律大石进驻北庭之前,既遣使致书西州回鹘王毕勒哥,希图借道而过。回鹘高昌王夏都在北庭,冬都在吐鲁番,是耶律大石必须要经历的地方。由蒙古高原可墩城前往高昌回鹘国,其行走的路线既由天山北麓的古道,至高昌回鹘国的夏都别失八里(唐朝北庭都护府治所庭州城)。回鹘王请耶律大石入夏宫,不但宴请,还给送上马匹、驼、羊等,更为重要的是表示愿意成为其附庸。


回鹘道是草原丝绸之路的重要组成部分。北庭所在地理位置,正当绿洲丝绸之路的主干道上。回鹘道与庭州—碎叶道的衔接,正好是绿洲丝绸之路与草原丝绸之路的衔接。碎叶,地处丝路北道靠西端,是丝路北道名城。由两大丝路通道的衔接,可以看出通道上北庭故城的地理位置及其多元价值与意义。



二、北庭故城及其机构设置变迁



(一)庭州古城


《新疆图志》卷八十七《古迹》记载:“北庭都护府古城,在城北二十里。城周四十里,以土墼累城。每墼厚一尺,阔一尺五六寸,居民呼唐王城,亦呼破城子。”北庭故城,规模宏大。依记载看经历了早期的可汗俘图城、庭州、北庭和元代别失八里几个重要时段。《旧唐书·地理志》记载:“金满流沙州北,前汉乌孙旧部地,方五千里。后汉车师后王庭。胡故庭有五城,俗号‘五城之地’。贞观十四年平高昌后,置庭州以前,故及突厥常居之。”《元和郡县图志》卷四十记载:“庭州,以王庭以为名也。”这里的王庭,应指隋朝以来,一直在可汗浮图城建牙的突厥王庭,而不是汉代车师王庭。北庭故城是由五座粟特城堡演变而来,起初名为可汗浮图,后来又增建四城,合为五城,唐代贞观年间置庭州。实际上,无论指向是车师王庭,还是突厥王庭,都见证着北庭故城的地位和影响力。


北庭故城的形制,是两重还是三重,亦有不同说法。徐松《西域水道记》记载,北庭故城为外城和内城两重。陈戈《新疆考古论文集》载,亦为外城和内城两重。薛宗正《丝绸之路北庭研究》载,北庭故城形制为三重。即认定内城里还有一个小城(即内城),为柔然汗国时代的可汗浮图城。北庭故城形制为内外两重,还是三重城,都说明北庭故城筑城历史之悠久,更替的时段性越多,北庭故城承载的历史文化越是丰厚。


(二)庭州设置与变迁


天山北麓东段是西域古代文明重要发祥地之一,汉武帝时期推进了西域开发的历史进程,已纳入中国版图。鲜卑柔然的兴起,创建了历史上头一个草原游牧汗国。可汗浮图城修筑的雏形,成为北庭故城的前身。庭州何时设置,典籍记载时间不一:


一,《唐会要》卷七十三,安西都护府条下记载:“贞观二十二年四月二十五日,突厥泥伏沙钵罗叶护阿史那贺鲁率众内附,置庭州”。即贞观二十二年(648)置庭州。


二,《唐会要》卷七十八记载:“贞观十四年,置庭州。文明元年,废州置焉。长安二年十二月,(瀚海军)改为烛龙军。三年,郭振元奏置瀚海军。”这里记载瀚海军的设置变迁,但也涉及“贞观十四年,置庭州”事,即640年置庭州。《唐会要》记载亦有抵牾处。


三,《旧唐书·地理三》记载,庭州设置时间在贞观二十年,即贞观二十年(646)设置庭州。


四,《资治通鉴》卷一九五记载,唐贞观十四年(640),可汗浮图城叶护开城出降,可汗城归唐,唐“以可汗浮图城为庭州。庭州治金满县,汉车师后王庭也。”。这里只记载“以可汗浮图城为庭州”,并未说唐贞观十四年(640)可汗浮图城叶护降唐即设庭州。


五,《读史方舆纪要》卷六十五记载:“唐贞观十四年侯君集伐高昌,西突厥遣其叶护阿史那贺鲁屯兵于浮图城,与高昌相影响。及高昌平,西突厥惧,二十年率众内附,乃置庭州于浮图城,置蒲类县属西州,后改属庭州。”这里的逻辑概念是清晰的,贞观十四年(640)平高昌后,二十年(646)西突厥内附,始设庭州。


由上看来,庭州设置时间先后相差数年。以设置背景看,是唐朝收复高平之后,可汗浮图城叶护降唐,且以可汗浮图城设置庭州。依《旧唐书》《读史方舆纪要》记载,庭州设置时间在贞观二十年(646)应该是合理的。唐贞观十四年(640)平高昌,二十年(646)西突厥以其地来降,始置庭州,中间有一个过程。庭州设置的关键节点,是西突厥内附之后,而不是高昌平后即设庭州。


庭州设置后,下属金满、蒲类(咸通七年改为后庭)、轮台、西海四县。庭州汉人主要由官员、士兵及随军家属、农民和手工业者三大类人群组成,也有少量商人。其来源主要有三:一是高昌国故境的汉人,二是由内地徙边的汉民、汉军家属,三是由内地流放的大批遣犯,是当时西域较大的汉人聚居区。此后,北庭的军政机构设置仍呈上升趋势。龙朔三年(663),唐朝创建了一个以庭州为治所的管理天山北麓的汉军府——金山都护府,主管以庭州为中心的天山北麓东段。设置背景,是以龙朔二年(662)吐蕃开始将手深入西域,西域形势一度逆转。金山都护府存在的时间不长,但它却是北庭都护府成立的先导。北庭都护府创设于武周时期,《资治通鉴》卷二〇七记载:“(长安二年)十二月戊申,置北庭都护府于庭州。”金山都护府罢置十余年后,武则天重置汉军建制北庭都护府,以加强天山北麓地区边防实力。北庭成为西路军大本营,战略地位日益突出。


神龙三年(707),北庭大都护府创立,是北庭都护府的更高层级,其设立在中国西陲军事建制史上具有重要意义。一是北庭大都护府设立,阿尔泰山南麓地区正式纳入中国版图。二是天山南北设置两个大都护府,安西大都护府治于天山南麓的龟兹,北庭大都护府治于天山北麓庭州,两大都护府分治天山南北的军事格局形成。“安西、北庭,控制西域五十七国及十姓突厥,又分吐蕃之势,使不得并力东侵”。只是北庭大都护建制存在的时间仅为十年,开元四年(716)又恢复了北庭都护府的建制,直到安史之乱以后。其后,北庭都护府加伊西节度使称谓。《唐会要》卷七十八载:“先天元年十一月,史献除伊西节度使兼瀚海军使。”再往后,就演变为北庭道。


(三)北庭故城城址


北庭故城城址有两说,一是陈戈先生之说,古城位于吉木萨尔县城北约12公里,名“后堡子古城”。二是薛宗正先生之说,北庭故城即今吉木萨尔“护堡子古城”。二说虽一字之差,但可看出地名发展演进过程中因读音变化而形成的地名称谓之变化。“护堡子”是古地名,徐松(1781—1848)降职新疆时,实地考察并撰写了名著《西域水道记》,在记录金满残碑内容的同时,留下了北庭故城所在的地名,“保惠城北二十余里地,曰护堡子破城,有唐金满残碑碑石”。清人王树枏纂修、朱玉麒等整理的《新疆图志》卷一记载:“吉木萨城北二十里护堡子有古城,俗谓唐城遗址,而金满县令唐碑即出此地,其为唐都护府治所无疑也。‘护堡’,即‘都护府’之沿称”。《新疆图志》卷六十四《山脉六》引《西域传补注》记载:“金满县又改后庭,北庭都护治也,元于别失八里立北庭都护元帅府,亦治于斯,故城在今保惠城二十余里,地曰护堡子破城,有唐金满县残碑”。“后堡子”是今地名,由“护堡子”到“后堡子”,可以看出地名传承的过程。“破城子”也是北庭故城的名字,应该源自民间。城池年代久远,坍塌毁圮,以破城子概而得名。


《新疆图志》卷一记载,唐代设置安西、北庭,以制诸蕃。设置北庭都护府以监北道。《旧唐书·地理志》记载:“贞观十四年平高昌后,置庭州及金满、轮台、蒲类三县”。庭州设立的同时,设立了州治属下县治,地方政权建制出现。武则天时期,设立北庭大都护府。《新唐书·地理四》记载为四县:金满、轮台、后庭、西海。县治记载不一。《新唐书》里的后庭县,即《旧唐书》里的蒲类县,为唐贞观时期设置。其后,虽有蒲类县改后庭县的记载,但《旧唐书》《新唐书》分别以三县、四县建置来表述,可能一度有过四县设置的经历。地处草原丝绸之路要道上的北庭,其军事地理位置极为重要。


(四)北庭故城的尾声


《旧唐书·吐蕃下》记载:“(贞观)六年,吐蕃陷我北庭都护府……北庭之人既苦回纥,是岁,仍举城降于吐蕃。沙陀部落亦降焉。北庭节度使杨袭古与麾下二千余人来奔西州,颉利迦斯不利而还。”至此,天山北麓名城重镇——治理碛西东部地区的军政中枢北庭城,于790年完成了使命。唐朝势力退出后,回鹘一度收复北庭,直到元代。北庭故城的存在,下限止于明永乐十六年(1418),此后逐渐变为荒凉的废墟。



三、北庭历史文化



吉木萨尔后堡子,是世人公认的唐北庭都护府古城,后人也看到过不少文化遗存。《新疆图志》卷八十七《古迹》记载:


其中《西域水道记》:“济木萨,即西突厥之可汗俘图城,唐为庭州金满县,又改后庭县,北庭都护治也。”遗址尚存,相传李卫公德裕所筑。《槐西杂志》谓:“城中一寺,已圮尽,石佛腰以下陷入土中,犹高七八尺。铁钟一,高出人头,四围皆有铭,锈色模糊,一字不可辨识。惟刮视字棱,相其波磔,似是八分书耳。”


由《新疆图志》记载可见,庭州古城文化积淀丰厚。现代考古,对北庭故城遗址有数据测量。北庭故城范围很大,略呈长方形,有外城和内城两重。外城南北约1530米,东西约900米,周长约4780米。内城南北约920米,东西约620米,周长约3110米。城墙夯筑。每个城角都有角楼遗迹,每面城墙都有密集的马面。城墙中部开城门,名城北墙城门保存完好,为瓮城门,内城北墙城门也较完好。近乎二百年前,北庭故城已经被学者发现。在考古学者眼里,北庭故城构筑为夯筑,长方形建筑样式,城墙有角楼、密集的马面和瓮城。修建时间为唐代,延续使用至元代。


明初以来,北庭城逐渐荒废,但在乾隆二十四年(1759)设置了济木萨巡检。乾隆以后,谪戍新疆的学者开始考察和关注北庭故城。乾隆三十三年至三十六年(1768—1771),纪晓岚(1724—1805)流放乌鲁木齐时,曾考察过时称为护堡子、破城子的北庭故城,在其《阅微草堂笔记·槐西杂记》中记载,北庭故城“周四十里”,城池规模宏大。城中还发现了一座佛寺,“寺已圮尽,石佛自腰以下陷入土,犹高七八尺。铁钟一,高出人头。四围缘有铭,锈涩模糊,一字不可辨识,唯刮视字棱,相其波磔,似是八分书耳。”皆为丰富的文化展示。


乾隆四十九年(1784)成书的《钦定皇舆西域图志》记载,乾隆四十年(1775)古城中出土了两方石碑。一方是“金满县碑”,成为北庭古代文明重新发现的历史前兆。唐代金满县、庭州、衙北庭都护府建制,虽然在建制级别上有较大层级的差异,但却同治一城,说明护堡子破城废墟就是唐北庭故城遗址。清代人徐松(1871—1848)考察过北庭故城,1821年成书的《西域水道记》,记录了“金满残碑”的大小、形制及其残碑碑文。千年文物。见证了北庭故城的历史。


光绪三十三年(1907),清政府要求全国各县编写乡土志。《孚远乡土志》同样记载了古城的信息,“县城之北三十里有破城子,城垣残缺,形迹犹存。相传唐时征西,筑城故址。同治初年,尚有破铁钟在焉,半埋土中,半露地面,大唐年号,点画犹明,殆后被土人击碎入炉,铸为农器,销毁无存。”清代地表还能看到唐代遗物。


此外,元代人的笔记里也记载并留下过与北庭相关的文化。《新疆图志·金石》里亦有记载。一是龙兴石刻。丘处机《长春真人西游记》里记载:“‘北庭端府有龙兴西寺二石刻在。’案:端府,即都护府之合音,石刻久亡”。二是《瀚海军碑》。耶律楚材《西游录》里记载:“‘金山南有回鹘城,名别石把。有唐碑,所谓瀚海军也。’案《唐书·地理志》:‘武周长安二年,于庭州设北庭大都护府,以诸蕃州都督改为北庭,并立烛龙军。明年,改瀚海军,与庭州同城’。别石把,即别失八里,亦作伯什巴里。突厥语伯什,华言五也;巴里,华言城也,即回鹘五城之地。今碑已亡”。


《西域水道记》记载了“金满县残碑”的形制:“保惠城北二十余里,地曰护堡子破城,有唐金满县残碑,碑石裂为二,俱高八寸,广六寸。一石七行……其中第四行‘(阙一字)惠敬泰摄金满县令’。案,碑已无存”。其中金满县令碑虽无存,但却记载着曾经的金满县制的存在。《西域水道记》还记载有“元造像碣”。《西域水道记》载:“护堡子破城有元造像碣,石上截作番字,下截刻僧像,疑是元时所造。今已无存”。同时,还发现了元代造像碑。


《新疆图志》所记载的北庭故城及其周围出土的各类文化实物,或碑刻,或佛造像等,都说明唐代北庭地位的重要和文化的繁荣。清代乾隆以后,北庭故城陆续被学者们发现并有相关考察文字记载传承下来,包括西方探险家斯垣因的考察。前人考察十分精细,留下了大量的历史文化信息。



四、北庭文化传承



北庭快速发展缘起于唐代,唐代是古代移民相继迁入北庭的重要时期。“庭州治下的西、伊、庭三州诸县是西域汉人很大的聚居区……随着汉民族数量的增加,北庭三州又演变为西域汉文化的中心,并开始向周邻地区及共处诸族辐射”。《通典》卷九十一记载,金山都护府设立以后,“每岁调内地更发千人镇遏焉”。唐代儒学在庭州,传统典籍已奉为国学。移民人群不断徙入,文化建设亦随之跟进。具体表现在:


首先是传统文化的传播。早在高昌国时期,王宫中已绘有孔子的大幅画像,传统汉文化已传入这里。一是吐鲁番出土了高昌国时期《孝经》残片,二是阿斯塔那222号墓出土了唐写《礼记》、郑氏注《檀弓》篇下残卷,三是阿斯塔那27号墓出土了《唐经义〈论语〉对策残卷》。出土文献,印证着唐代庭州传统文化的繁荣程度及其在高层的文化普及。“花门将军善胡歌,叶河藩王能汉语”(岑参《与独孤渐道别长句兼呈严八侍御》)。“花门将军”,即节度使幕府中的少数民族将领;“叶河藩王”,指西域少数民族首领,大家都能用汉语交流,尤其是少数民族将领对汉文化的接受。


其次,是传统医学在庭州的运用,即汉方医学独特的理论体系及其独特实践,包括药物、针灸等。北庭三州(西州、伊州、庭州)就是汉方医学传承兴盛的地区,高昌郡、高昌国时期,如同传统文化一样,汉方医学已经传入。《神农本草经》,是我国古老的药书之一,其中收录的葡萄、胡麻原产地在西域,说明西域的这两种植物早已传入中原,而内地的汉方医药亦传入西域。阿斯塔那33S号墓出土了《唐人写咳嗽等病药方》,内容相当完备。


此外,辽朝对草原丝绸之路的影响是深远的。奇台县,位于新疆东北部,地当天山北麓、准噶尔盆地东南缘,是阿尔泰山进入天山北麓草原丝路的重要通道。“奇台”得名,即由“契丹”之谐音转换而来,当为西辽之重镇,可见西辽时期草原丝路之影响。


第三,佛教文化之兴盛。依《新疆图志》记载看,环北庭故城还发现过不少佛教文化遗存,说明北庭宗教文化十分兴盛。《西域释地》记载一个故事:说济木萨西南十余里,有千佛洞。洞中有“大佛卧其中……洞中铜佛像尺余至三五寸者甚多,不知何代所供养也。”清乾隆时期发现的吉木萨尔千佛洞,位于县城西南5公里处天山余脉前山丘陵地带的台地上。缘于千佛洞造像洞窟,还缘引了宋人王延德《高昌行记》里的故事:“时四月,师子王避暑北庭,邀延德。凡六日,至北庭,憩高台寺。明日,遍游境内佛寺,有曰应运泰宁之寺,贞观十四年造。”此洞窟亦唐时遗址也。丘处机《长春真人西游记》里记载:“北庭端府有龙兴西寺二石刻在。”《西域水道记》还记载了“元造像碣”。《槐西杂志》谓城中寺“已圮尽,石佛腰以下陷入土中,犹高七八尺。”唐代北庭地当丝绸之路要道,宗教文化在这里驻足融汇。不仅地面佛寺大批兴建,佛教教理学亦有长足的进步,石窟寺的开凿遍及深山幽谷,汉传佛教出现了高度繁荣的局面。北庭故城遗址重要的附属建筑西大寺,是我国唐、宋、元时期的一座佛教遗址,它的传承发展,说明北庭佛教文化兴盛程度。


第四,岑参与北庭文化。岑参(715—769),江陵人,出身于将门世家,唐朝贞观年间宰相岑文本曾孙。曾先后佐幕于名将高仙芝和封常清帐下,两次进出西域,其中第二次佐幕时间长,驻幕地在北庭、轮台,写下许多传诵千古的名篇,为北庭、轮台留下了丰富的地域文化。如《登北庭北楼呈幕中诸公》《轮台歌奉送封大夫出师西征》《北庭西郊候封大夫受降回军献上》《走马川行奉送出师西征》《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》等,写了唐军出师的宏大场面,记载了唐代西域自然环境及气候特点等。对于北庭来说,是一笔丰厚的文化遗产。包括粟特文化、突厥草原游牧文化。在大力开发旅游文化的今天,唐代有名文人视野中的文化,成为独特的地域文化的看点。


2013年,北庭故城遗址被国家文物局公布为国家考古遗址公园。2014年6月22日,在第38届世界遗产大会上,北庭故城遗址作为丝绸之路“长安—天山廊道路网”中的一处遗址点被列入《世界遗产名录》。作为丝绸之路上的关键节点,北庭故城见证了唐朝对西域的特殊而有效管理;这条通道上的古代商业贸易的繁荣兴盛,也见证了新疆多民族文化交往、交流和交融的历史,丝路文化北庭故事依旧鲜活。从这些意义上讲,文化遗产保护任重道远,遗产开发利用更是一个全新的研究课题。

编辑:拾 壹


校审:燏 白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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