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曾嘆“但悲不見九州同” 回顧許倬雲一生兩岸三地足跡

2025-08-06

香港新聞網8月5日電(記者 崔隽)2025年8月4日,知名歷史學家許倬雲在美國匹茲堡逝世,享年95歲。

許倬雲生於傳統與現代交接的時代,穿梭於中西文明系統之間,先後執教於台灣大學、美國匹茲堡大學,多次受聘為香港中文大學、美國夏威夷大學、美國杜克大學、香港科技大學講座教授。

他善用社會科學理論和方法治史,研究領域主要在中國文化史、社會經濟史和中國上古史。“大歷史觀”是其學術思想核心,強調從長時段、跨區域、多維度的宏觀眼光理解人類文明,尤其是中華文明的演變。他主張“為常民寫作”,注重“常民”視角,而非王朝政治和帝王將相。

知名歷史學家許倬雲。(圖源:香港中文大學官網)


在近一世紀光陰的生命延展中,許倬雲在兩岸三地都留下了足跡。抗戰時在大後方的所見所聞讓他一生對同胞心懷悲憫,對“何為中國”刻骨銘心。台灣的青年歲月讓他真正走入歷史學的天地,也令他從此對兩岸和平時時關切,曾發出“但悲不見九州同”的憾嘆。此外,香港的訪學和講學經歷為他提供了對話和交流的橋樑,使其思想在華語世界獲得更廣泛傳播……匯聚這些足印或許可為人們提供一條軌跡,從中理解許倬雲一生對人、家、國、史的情與思。


“抗戰中長大的我,‘中國’二字刻在心裡”

7月24日,許倬雲的官方微博賬號留下最後一條微博,講的是兒時對台兒莊戰役的印象。“1938年初台兒莊戰役前夕,有一支川軍從四川出來,路過沙市準備上前線……我看著這些小兵一個個從我面前走過,那一刻我從小孩變成了大人……長大後我才曉得,當年川軍派出一個師直奔前線,在台兒莊全陣亡,從士兵到師長,一個不留。這是我最難過的事情,當時我不過才8、9歲,知道他們要去打‘國仗’,所以小孩變大人不是年紀,而是心境。”

1930年,許倬雲出生在廈門鼓浪嶼。父親許鳳藻曾任廈門海關監督兼任外交交涉員,臨近抗戰時調任荊沙關,負責籌備糧餉。開戰後,許倬雲和家人隨戰線遷徙,深入中國內陸和農村,所見所聞塑造了許倬雲其人其學的底色。

那是一段“和老百姓的日子很接近”的經歷。由於天生殘疾,許倬雲經常被擺在農村的土墩、石磨或板凳上,靜靜旁觀這個世界,看農夫種田,婦女洗衣。而歷史學家的角色本就是旁觀者。他日後的頭兩部英文著作是《中國古代社會史論》《漢代農業》,都和中國古代農村有關。

在訪談節目《十三邀》中,當談及抗戰中的百姓,許倬雲哽咽落淚。“前線撤到農村,農村人一句閑話不說,接納難民。多少糧食拿出來一起吃,一群人一起餓。滿路的人奔走,往內陸走,沒有人欺負人,擠著上車,擠著上船,都是先讓老弱婦女往上推,自己留在後面。大路上奔走,多少老年人走不動了,跟孩子說你們走、走……所以我知道,中國不會亡,中國不可能亡。”

“抗戰中長大的我,‘中國’二字刻在心裡。”提及抗戰犧牲的軍民,他說“不能忘,忘不掉。”


“大陸是我的出生之地,台灣是我的成長之地”

1948年,許倬雲隨家人遷至台灣。中學之後,他入讀台灣大學。起初他在外文系學習,後來時任台大校長傅斯年注意到他的國文和歷史成績,建議他轉去歷史系。在這樣的契機下,許倬雲進入了歷史學的天地。

在台大歷史系,許倬雲師從不同風格和學術範式的一 流學者。他在《許倬雲八十回顧》裡自述:“當時我讀的歷史系課,很多都是跟考古系一起上,我在歷史系選的課都是古代史,勞貞一先生教秦漢,玄老(李宗侗)教先秦,考古人類學由李濟先生跟淩純聲先生啟蒙,他們四老對我都不錯,我對上古史的興趣就這麽定下來了。”

1957年,許倬雲赴芝加哥大學攻讀博士,他曾向媒體回憶離台時的情景:“沿著台灣東海岸,眼看著台灣島從綠色的山陵,逐漸退向西邊水平線,漸行漸遠,襯托西天雲彩,宛如浮置於太平洋淡灰色海波上的一盤墨綠色盆景。”

從1962年到1970年,許倬雲在台灣大學和“中央研究院”執教。1970年到美國後,幾乎每年也都要回台,短則待上兩三個月,長則一年。“從二十多歲到八十多歲,我在台灣的歲月加起來大概占了人生的一半。我固然是在大陸出生,但可以說是在台灣成長,也在台灣逐漸老去。大陸是我的出生之地,台灣是我的成長之地,對這兩個地方我都有濃厚的感情。”

在推動兩岸文化交流方面,許倬雲身體力行。他是南京大學和台灣大學兩所人文社會科學高研院的創辦者之一。2005年至2010年,許倬雲每學期親赴兩地高研院參與學術活動,主持專題研討、指導青年學人,為兩岸學界提供長期、高水平的對話平台。

2021年9月,許倬雲還出席了《文瀾閣四庫全書》(影印本)雲贈送儀式,杭州與台北兩地通過視頻連線共同舉辦。許倬雲在會上呼籲“兩岸中國人應倍加珍視中華文化精粹,攜手讓其傳播全球”。


在香港進行學術對話和交流

自上世紀九十年代起,許倬雲先後受聘為香港中文大學歷史系講座教授,并多次在港舉辦公開學術講座與研討。他在中大不僅開設專題課程,也常被邀請主持“錢穆講座”,推動社會科學方法在史學研究中的應用。

華東師範大學歷史學系教授許紀霖記得第 一次在香港見到許倬雲的場景。1999年,許倬雲作為香港中文大學客座教授與當時正在訪學的許紀霖首 次深入交談。他們不僅探討古代中國史,還展開了對新千年世界格局的擔憂與關懷。“其念茲在茲的憂患意識讓我印象深刻,之前很少有長輩學者和我談話不談學問,談對人類未來的關懷。”

2008年,為表彰許倬雲對香港高等教育與學術公共性的卓越貢獻,香港中文大學頒授其榮譽文學博士學位,肯定他長期在港培養學生、推動中外史學交流的深遠影響。此前,他也擔任了香港科技大學包玉剛講座教授,并獲人文學榮譽博士學位。

在得知許倬雲去世後,香港中文大學前校長金耀基對香港文匯報表示“感到驚惜與驚痛”。“許先生活過了一個非凡的人生,此時此刻,我只覺得朋友的離世是我生命的流失。他仍活在我心中,而我則隨著他之離世而一并消亡了。人生之無奈,可謂深矣。”

金耀基與許倬雲相交大半個世紀,情誼深厚,彼此欣賞。“倬雲大兄在美國生活近六十年,對美國有深切的感情和體會。但是,自始至終他沒有真正離開過中國。多少著作中,顯示他深的關懷,是全體中國人的今天與未來。”


晚年的關切

在生命後幾年,許倬雲抱著時不我與的心情,以年逾九十的高齡和日漸孱弱的身體,積極著書出書、接受採訪、與年輕人對話……臨別之際,出於老一輩知識分子的關懷之心,他仍然關心世界、關心家國,回應現實和困惑,留下思考的種子。

他談人工智能,談中美關係與世界格局變化。他強調要以“從世界看中國,再從中國看世界的視野”保持自信與自省。他還希望年輕人安頓自己,振作起來,穿越風浪,不要躺平。

在2022年出版的《許倬雲十日談》末尾,許倬雲表達了感謝,如今似乎也可看作一種帶著期盼的告別:“感謝大家給了我難得的機會,在晚年開了新的門戶,有機會跟國內的青年才俊一起討論問題,這是我意料不到的機緣……因為大家願意參與知識建設的偉大事業,人民的智慧可以得到更多的啟發和挑戰,中國會變得更好。這是我對大家的感謝也是對大家的期望,謝謝各位。”(完)

阅读原文:https://www.hkcna.hk/docDetail.jsp?id=101073583&channel=2805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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